云家的女儿从不低头

桫椤双树

太阳划过最高点之后,天空渐渐阴沉下来,铅灰色的云层层叠叠地压向地面,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
明公馆里的气氛更为压抑,中年女人呜呜的哭泣声透过大门闷闷地传进来,在没开灯的大厅里显得阴森森的。明楼与明镜相对而坐,表情虽然平静,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死死握着甚至指节都有些发白。明镜靠在沙发一侧,左手扶着额头,素雅的妆容难掩疲惫与失望。

远处的落地窗边,一个瘦小的孩子蜷缩在窗帘后面,低着头凝视自己早已破的不成样子的布鞋,沉默地让人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存在。

“大少爷,东西都收拾好了。”家里仆人拎着一个不大的包裹从后面过来,明楼看了大姐一眼,冷冷道:“扔出去。”

厚重的大门被打开的瞬间,女人的哭叫突然尖锐起来:“大小姐!大少爷!我知道错了!求你们看在我在明家做了那么多年的份上,原谅我这一次吧!我以后再也不敢了!”

明楼不耐烦地揉着眉心,心中的怒气愈加猛烈地烧起来,他从不知道,一个人可以对一个孩子施加如此残忍的虐待,他更不能想象,一个人竟然能在犯下如此毫无人性的罪行之后,还妄图得到原谅!

人性黑暗的一面,他不是没见过,可桂姨的所作所为,让他简直对人性感到绝望。

明楼忍不住转头望了那个被桂姨几乎虐杀的孩子,他依旧低着头,却似乎能感受到明楼的目光般瑟缩了一下。

明楼几乎无法想象,是怎样的虐待能让一个孩子只是被陌生人看一眼,就惧怕到这种程度。

“把她赶走。”明镜的声音让明楼转过头来,他向来心软的大姐保持着原来的姿势,又重复了一遍,“把她赶走。”

明楼站起身,眼神里因为那可怜的孩子所激起的怜惜被全然的冷光取代。

阿诚在街上晕倒的前一刻,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彻底失败了。他人生的前十年,几乎被苦涩填满,每天都是无止境的家务,辱骂和殴打。他也曾被捧在手心,但那样的日子早已模糊在岁月尽头,被无数眼泪反复浸透,变成一团再也看不清的混乱色块。清晰的记忆只剩下划破空气呼呼作响的竹条,刺进指甲缝的毛衣针和勒住脖子的那双粗糙无情的手。

以后呢?以后会怎样?

哪还有什么以后。

阿诚望着身边散落的地图和饼干渣,绝望地闭上眼睛。

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,再度醒过来时自己居然到了天堂。

躺在对于他来说过于舒适的大床上,茫然地望着眼前露出关切表情的少年,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幸运不知如何反应,阿诚只是木讷地睁着他的眼,连一丝仓皇都没有地看着这个天堂。

他的反应能力,早已在长时间的虐待下被消磨殆尽。求饶也好,哭叫也罢,都是要消耗体力的,体力消耗得越快,他就越是容易饿,但是桂姨不会因为他的饥饿而多怜悯他一丝一毫。年幼的阿诚轻易地得出了结论:对外界的任何一点反应,都是多余的,除了带来更大的痛苦外,没有一点用处。明白了这一点的阿诚几乎戒掉了任何表情,也戒掉了任何可以与外界沟通的途径。就算是桂姨打他打得再凶,他也只会小小声地呜咽,几乎连喊痛的能力都失去了。

“你不是桂姨的儿子吗?怎么晕倒在马路边了?”那个青年坐在床边问。

阿诚听到“桂姨”两个字,还是极小幅度地抖了一下,他木木地转过眼珠,努力地开口,却只能发出嘶哑无比的声音:“妈妈,妈妈,让我出来……”

阿诚已经太久没和桂姨以外的人打过交道,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说假话,可别说是谎话,他现在几乎是整句的话都说不出,更何况他面对的青年是七窍玲珑心的明家大少爷,哪里瞒得过去?彼时尚且年少的明大少爷眼里几乎揉不得沙子,见他这般境况自然知道桂姨平时所说全是胡诌,当即没了谈下去的耐心,直接叫人扒了他的衣服。

随着破旧的衣服被剥落,阿诚将近两个月没吃饱饭才攒下来的碎饼干洒了一床。小小的孩童跪趴在床上,心疼地捡拾着饼干碎屑,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明大少爷突然黑下去的脸色。

“桂姨呢?把她给我叫来!让她好好解释解释她捧在手心里的儿子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!”

而跪在床上的阿诚,依旧深深低垂着头,舔着捡不起来的碎屑,没人看到他藏在怀里的细瘦双手颤抖地如同筛糠一般。

后来桂姨真的来了,她跪在地上哭喊着,请求明大少爷和大小姐的原谅,她无数遍地说她错了,她再也不会虐待阿诚。可阿诚只是缩在落地窗的窗帘后面,他能透过窗户看到她,却死都不愿再见她一面。

最终还是明楼做了决定——阿诚花了大概一个时辰才记起来,这个衣着光鲜的青年叫明楼,而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女士是他的姐姐明镜——他走到门外,对着哭到几乎虚脱的桂姨说:“你要折辱一个孩子,你要虐杀一个人,我就偏要他成才,成为一个健康人,一个正常人,一个受高等教育的人。不会辜负你抱养这个孩子的初衷。”

他的声音并不多大,语气也不见得多么咬牙切齿,却让桂姨发出一阵长长的哭号,彻底绝望,也让听不太懂他的话的阿诚,对他心生恐惧——那是一种奇妙的恐惧,恐惧着强大,却又抑制不住地心生向往;莫名觉得危险,又想要依靠。

明镜叹了一声,起身走到阿诚面前露出一个亲切和善的微笑:“阿诚啊,从今天起,你就住在我们家,好不好?”

可阿诚盯着她弯弯的眉眼,身子不断地蜷缩着往后靠,恨不能把自己藏到窗帘后面去。明镜知道他这是被桂姨吓得,微微皱起眉头,更为这孩子感到痛心。谁知明镜这一皱眉,更是吓到了阿诚,他立刻抬起手臂护住自己的头,身体更是止不住地抖起来。明镜长叹了口气,向后退了几步。看到这一切的明楼走上前来,弯下腰向阿诚伸出手去,轻声问:“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好吗?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。”

小小的阿诚眨了眨眼睛,他并不太明白明楼的意思,他只是在想,那只手,应该去握住吗?

方才爆发的明楼让他打心底里生出恐惧来,但他又隐约能够感觉到,明楼是在保护自己的。

那只手和桂姨的完全不同,那只手修长白皙,洁净干燥,却宽厚地让人觉得安全而温暖,莫名的可靠。

这样的一只手,对于阿诚来说极具诱惑力,他太小了,做为一个脆弱的幼体,他本能地知道自己必须依靠某个更为强大的人才能生存下去,可是这只手,真的值得被握住吗?

谁知道会不会下一刻就被狠狠推开了呢?

阿诚沉默着爬起来,那双眼睛一直低低垂着,再也没看明楼一眼。

tbc

打脸之作,可以配合我之前的反ooc吐槽食用,风味更佳。

笔力不够,真的不敢保证有下文

洒了玻璃渣就跑

然而还是期待有人和我聊天_(:з」∠)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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